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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老師的作品還經常借助詩句來突出畫面的主題,其中有長題、也有短題;有時還長行直下,增加畫面的氣勢,有時甚至橫跨畫幅的邊緣,使佈局集中緊湊,更有填空補白,使畫面增添詩、書、畫、印合一的藝術魅力。
而丁老師作品上的題字,除了引用前人的詩句、典故之外,還經常有感而發,在畫面書寫幾句急就而成的「打油詩」(圖146)。丁老師的「打油詩」和他的畫一樣,既幽默又諧趣,有時甚至抱不平地諷刺現實生活中的不良風氣和醜惡的事物,讀後使人產生共鳴。
有一次上課,丁老師畫了一個鍾馗赤裸上身躺在小艇上乘涼(圖125)。一直以來,他筆下的鍾進士,以「捉妖」(圖123及127)、「嫁妹」(圖131-132)、「出巡」(圖129)較多,我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構思,於是向他討教,丁老師語帶輕鬆地說:「所有壞人都捉走了,還不去享受一下?」此語一出,引得同學們哈哈大笑。
丁老師的人物畫,除了喜歡畫鍾馗之外,還喜歡畫羅漢(圖133-141)。他在人生的道路上,每遇到困境或思念女兒時,他都愛畫羅漢,希望藉此排困解難,和保佑他與女兒們早日團聚。
丁老師筆下的羅漢,以端坐居多,似在弘法;身形巍然如山,氣宇軒昂;頭高額廣、龐眉大目、長耳隆鼻、唇厚咀闊、鬍鬚濃密,身穿大紅袍,神態各異。由於佛教是從西域印度傳入中國的,因此他畫的羅漢,面部、胸部,以至手足的皮膚均是深褐色,貌似印度人。
他以羅漢為題材的作品,有焦墨勾描,古拙蒼勁;也有濃墨大筆,水墨淋漓。無論白描勾勒,或是意筆大寫,都無底稿,信手拈來,發自肺腑,故形神俱佳。
丁老師曾告訴我,他來港初期,經常與青山禪寺及遠道而來的僧侶接觸及交往,耳濡目染,從而捕捉到他們的神態和特徵,難怪他筆下的羅漢與別不同,在筆精墨妙、造型古拙之中,予人莊嚴恬靜之感。
一九七零年六月,「敏求精舍」在香港大會堂舉行《明清繪畫展覽》,他看了羅聘(1733-1799)的《鬼趣圖》橫卷回來後,天天畫鬼,弄到作品一時鬼話連篇(圖150-156)。看過八大、石濤、?殘(1612-約1673)、弘仁(1610-1664)四僧的山水作品後,也令他畫興大發。
在繼承的基礎上,丁老師既汲取中國優良傳統寫意畫的精華,也汲收了西洋畫法上的一些優點,再融合到自己的畫法中,形成一個嶄新的統一風格。其中最大的特色,就是無論花鳥、人物、山水,都畫得比過去「活」。
同時,在山水畫的創作上,一改以往那些殘山剩水、野無人煙、地老天荒的消極境界,另闢蹊徑,在流暢多變的筆墨?,適當地加上明亮單純的色彩,使之突出畫中的主題,並且在筆墨交融?,蘊含?豐富的韻味,打破前人用筆、用墨、用色的局限。又在筆下的山山水水之間,加入騷人墨客、老夫僧尼、船艇舟車、亭台水榭、古剎村莊等等於其中,顯示他對大自然的眷戀和嚮往(圖198-237)。
丁老師授課時常說:「畫畫一定要畫得活,畫呆板了,物象就沒有生命力和藝術的魅力。所謂『畫活』,就是無論畫什麼,都要畫出精神來。比如畫山水,就要畫出意境;畫人物,就要畫出人物的精神;畫花草,就要畫出陰晴雨露……。要做到這一點,在動筆之前,先要立意,也即是『意在筆先』,不要毫無主見地狂塗亂抹。」
嶺南派畫家楊善深先生(1913-2004)經常在我面前盛讚丁老師的書法寫得很有氣勢和極具個人風格,但可惜的是,丁老師的書法只在畫上書寫,純粹書法作品及對聯均傳世不多。
然而,丁老師一向不以書法家及篆刻家自居,他一向認為自己是畫家,寫好畫,多寫畫,就是他的職責。他常說:「如果要我送一件作品給學生、朋友,我一定不會送書法。如果要我選一幅作品來傳世,我一定選畫。」為什麼?他答道:「第一,我是畫家,不是書法家;第二,人家會罵我撈過界;第三、寫一幅好字,比寫一幅好畫難;特別是寫對聯,寫過你就會知道。有時上聯寫得好,心理會產生壓力,下聯便會欠佳;有時因未熱身,上聯寫得平平無奇,但下聯出奇地好。這種情況經常發生,曾眼見不少名家要重複寫數次才心滿意足。這樣不但浪費時間,而且消耗不少紙張。現時的紙張那麼貴,一張畫紙的錢可以到茶樓飲三餐茶,或者食兩餐晚飯。我寫畫就沒有這個問題,從不失手。所以,寧願多畫幾幅畫,待幾千年後,還有不少作品給人觀賞。」
在我的藝術生活?,經常有人在我面前揶揄「丁公的畫雖然好,但畫得太多了」。聽後我總是這樣回敬:「你們終日站在商業及做生意的角度來看,從不在藝術方面?想,若畫家的畫作傳世多,我們,甚至我們的子孫都有得益和有眼福。你們不是經常因虛谷(1824-1896)、傅抱石(1904-1965)、潘天壽等名家的畫作數量少又難求,抱怨他們少畫,大喊他們的畫作價錢貴嗎?」這一番話弄得他們無言以對。
我曾把丁老師談書法的這段話告知楊善深先生,他笑道:「丁公為人很詼諧,很幽默,說話經常逗人發笑。有一次,我和少昂(趙少昂1905-1998)在展覽會場碰到他,他拉?我們走到會場的一個角落,輕聲的說:『告訴你們一個秘密。』什麼秘密?他說:『這個畫家生病。』什麼病?他說:『生痔瘡。』你怎麼知道?他說:『展品全部都是那麼工細,畫一幅小的要坐?來畫兩、三天,大的要坐?來畫起碼一個多月。如此天天畫,天天坐,坐得多,一定生痔瘡啦!』說罷,我們三人都捧腹大笑。畫如其人,怪不得丁公的畫如此諧趣童真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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